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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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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第 22 章

◎裴闕音:我要知道沈安澤的死活◎

林巍閣並不畏懼,直視沈安澤,“老師為我講史時曾道,前朝皇帝流亡後,基業窘罄,每每有新豚,群臣都將新豚項上之肉留與帝王,時人呼之禁臠,後有不可染指之意。”

沈安澤目光微凝,看著面前這個身量到他肩頭的半大少年,時隔兩年,林巍閣越發與其長兄肖似,舊時的活潑靈動褪去,與之替代的,是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。

令人不悅。

沈安澤忽的笑了,也站起來,故意忽視林巍閣所說的引申義,意味不明道,“皇室確實總有些特權。”

多年後的林巍閣,只能以臣子姿態仰望君主,方才明白沈安澤此話的含義。

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,是一個無根無基的寒門士子。兩年的時間足以沖淡幾日的師生情誼,更何況如今林巍閣敏銳察覺出,這個昔日師長對長嫂有出格的情感。

半大的少年昂起頭,驕傲道,“皇權以下,士族也有特權。”

兩人相互對峙,林巍庭在旁不明所以,他雖不喜沈安澤,卻對弟弟的交友不作幹涉,知道林巍閣十分推崇沈安澤,怎的今日卻是對上了?

“閣哥兒,不許對沈先生無禮。”裴闕音見自家夫婿不處理,作為長嫂只好先行阻止,打哈哈讓兩人分開。

林巍閣終究還是個十四歲出頭的少年人,一聽自家嫂子親疏有別的話,當即揚了嘴角,對沈安澤得意一笑。

裴闕音一把將林巍閣按到林巍臺旁邊去,對著沈安澤拱手道,“七郎年少,尚且幼稚,冒犯沈先生了。”

沈安澤頭一次見著長袖善舞的“長嫂”裴闕音,面色極淡,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計較。

林巍閣、林巍臺兩堂兄弟又和裴闕音聊起萊州風情,林巍庭探頭探腦,想再試探幾分沈安澤當真不會將縱馬一事說出去。

沈安澤忽的提起酒壺,猛倒了一大海,一飲而盡,將杯子倒置示意眾人,“謝過諸位款待,沈某今日先行告辭。”

說罷,便當真拱手告辭,待裴闕音反應過來想進行禮節性的挽留時,沈安澤已經過了一道府門。

沈府。

臨風在後追著自家爺,沈安澤本是要騎馬,可那一身酒氣臨風實在放心不下,聯合了幾個暗衛強硬才將爺拖回馬車。

可如今下了馬車,在馬車上一言不發的沈安澤同樣緘默,不同往日會布置下一道道任務,而是自顧自大步流星走向自己書房。

臨風還未靠近,便聽到壇罐砸碎的聲音,他幾乎能感覺到碎片噌出,落在他臉上的感覺。

故而,臨風知趣的候在了外頭,等自家爺砸了個盡興,方才猶豫要不要進去。

“爺。”臨風敲了敲門,裏面沒有應答,作下屬的卻要猜主上的心思,憑借臨風過往的經驗,他還是推門而入。

沈安澤站在一種酒壇碎片中,眼尾猩紅一片,酒氣熏天,不知有多少是喝的,又有多少是灑的。

難能可貴的是,四散的酒液分毫未差,沒有一滴落在書櫃書籍上,令臨風暗暗佩服。

不過主上在前,臨風很快就收斂了心神,認真向前侍候。

只見沈安澤面前原是鋪了張滿桌大小的大楚疆域圖,這張輿圖極為特殊,對於自己內部的州府畫的極為粗糙,而對於大楚周邊尤其是西北鄰國,畫得極為細致。

很明顯,這是張戰備輿圖。

臨風瞳孔微縮,看著沈安澤食指與中指捏著酒壇碎片,從京都出發,一路沿著河西走廊,路過安州,圈出安州附近的幾路軍鎮,刻下幾道印痕,而後匯合分道,先是直指月氏,再是龜茲,不斷西去,不斷擴大範圍,最後將整個西域納入印痕之中。

“這是……?”臨風疑惑道,又一個恐怖的猜想出現在他腦海裏。

“十日,吞月氏;半月,滅龜茲;三個月,孤要讓西北安靜,對大楚俯首稱臣,不辱父皇所寄。”沈安澤最後的印觸,落回在京都上,臨風不敢去想自家爺意指為何。

“砰——”門口有風聲劃過,是拜月手中盛滿溫水的臉盆滑落,但這位身手敏捷的俠客面不改色將臉盆撈回,沒有灑出一滴水。

拜月聽門房通報爺回來了,一身酒氣,作為明面上的侍女,特地打了醒面的溫水來探聽消息。

沒想到還未進門就聽到沈安澤這一番豪言壯語,她震驚地看向同僚臨風,要知道,月氏的消息才方搜羅完,線人剛駐下去沒多久。

臨風使了個眼色,讓拜月務必保持緘默,沈安澤卻將酒壇碎片一丟,卷起輿圖振袖出走,待走到庭院時,方才想起自己還有兩個侍從,吩咐道,“備馬!”

拜月與臨風面面相覷,拜月小心翼翼道,“爺今日的行程只有林國公府,可是遭受了什麽?”

臨風苦大仇深地點點頭,能給爺氣受的,當然也只有裴二娘子,如今的林國公世子夫人。

他悠悠道,“也無事,爺只不過頭一回發現,一張床上睡出來的夫妻,哪能沒什麽感情。”

拜月若有所思,很快明白過來,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,不敢想象裴二娘子與夫婿一道招待自家爺的場景,連忙灰溜溜想靠去牽馬驅散所想畫面。

“你去做什麽?”臨風對同僚挑剔道。

拜月不解,“備馬。”

臨風雙手抱臂,爺身邊第一親衛的名號看來毫無懸念還是他。

他嘴角微揚,招了招手,帶著百般不願的拜月去了前庭。

沈安澤站在前庭中央,只差幾步便要走到府門口,可就是停在原地,仰頭望月。

臨風帶著自己沒有眼力見的同僚,守了半柱香時間,才終於上前弓腰道,“爺,早些回去睡吧,你方才還說明早要前去安州。”

拜月震驚地看著臨風,常日裏相處怎的沒看出這廝是如此大膽之輩。

沈安澤被風吹了許久,身上的酒氣淡下不少,可一張口,滿身酒氣當即原形畢露。他似乎對侍從的話思考良久,又挑不出錯,點點頭同意返回。

臨風沖拜月剛要得意一笑,身後卻傳來狀似警告的聲音,“臨風!”

“在!”臨風一下打了個哆嗦,再如何喝醉的主上也依舊是主上,單單念個名字就足夠懾人了。

“還有去見她。”沈安澤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,然而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。

這回不用臨風教,拜月已經自行胡謅接上了,“讓裴娘子直接來咱府上吧。”

“所言甚是,賞!”沈安澤一揮手,看得臨風是目瞪口呆,沒想到此人出師如此之快。

然而,次日酒醒的沈安澤到底沒有去見掛念之人最後一面,他登上了府上最高的一處建築,望著被層層樓閣擋住的林國公府,如同昨日一般,輕聲道,“出發。”

京都無人知曉,本不應當回京述職的沈安澤,又以無人知曉的方式,回了安州。

忙活過年關,又過一月。二月中旬,裴闕音在茶樓包廂與石勒會面。

這幾日裴闕音神清氣爽,無他,沈安澤回安州了。

裴闕音十分有耐心地與石勒公私分明地對好賬,談完染料鋪中的幾樣熱門染料和前景後,裴闕音撐著腦袋,旁側敲擊道,“你可知如今朝堂間有何新動靜,我知道石大人手眼通天,雖然在野,但朝堂裏的事也知之甚多。”

石勒扣扣青玉做的桌案,裴闕音立刻拿出一錠白銀,看得石勒吹胡子瞪眼。

“我是說有什麽異常的你先說來,朝中動向風雲莫測,你要是聽,講個三天三日都講不完。”石勒雙手抱臂,似乎絲毫不是為利錢折腰。

裴闕音默默伸手想將銀子拿回,石勒卻眼疾手快先下手將白銀撈回,仿若剛才毫不提錢的完全不是他。

裴闕音就知如此,也不與他爭辯,敘述道,“世子從年前停職至今未曾覆職,我起初懷疑是宮中出了變動,可娘娘的年禮也是照常賜下,是標準的貴妃儀制,給國公府熱鬧了許久。我後又聽聞西北有變動,但是我父親就是武將,幾位世叔世伯也未曾聽聞調動。”

石勒把玩著手中銀錠,無意識地點著桌案,“後面一事倒是有所耳聞,據說是西北變動並無大礙,邊陲的幾個軍鎮都能夠應付,不過是正常沖突。前面一事……不好說。”

裴闕音看出石勒有所隱瞞,再拿出了一錠白銀,石勒卻搖搖頭,“如果當真是我猜測那般,你如何準備也無用,若是無事,自然皆大歡喜,若是有事,也只能自求多福了。”

裴闕音長睫斂下,良久,道是明白。

石勒看不過這凝重的氣氛,轉移話題好奇道,“世子夫人就如此放心與我說起這些家私,不怕我欺騙與你,或是捅露出去?”

裴闕音楞了下,下一意識道,“總覺得石郎說話做事甚為熟悉,似是前世有緣一般。”

“世子夫人這話說的……”石勒面色微紅。

“似是前世做過姐妹。”裴闕音繼續補充道。

石勒面色立刻黑了下去,當即喚來人說送客,他鐵骨錚錚七尺男兒,才不會做什麽姐妹!

裴闕音笑得肆無忌憚,全無世家閨秀應有的模樣,不過她每每看著石勒,確實總覺熟悉得過分,她猜測或許是自己相熟的石夫人,與石勒作為夫妻,秉性相似。

“報——!”裴闕音正要踏出店門,卻發現街上兩道行人被清道吏趕至街沿,快馬當街而過。

“聽說西北動亂,現在打起來了。”

“好幾個軍鎮都出動了,現在派快馬入京報消息呢。”

喻春和榕夏護著自家娘子不被外人沖撞到,裴闕音卻主動走了出來,想去看是何人在議論。

然而定睛一看,立在人群最中間的,正是秦相丈人黃老先生。

“西北啊,動亂了。”黃老先生搖頭道,“在軍鎮之間的安州州領沈安澤,也遭遇不測嘍。”

遙遙間,裴闕音見黃老先生仿佛往她這處瞥過一眼。

裴闕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茶樓包間,只看到石勒仍在包間內,突然覺得抓住了救命浮草。

“你在京都與西北間有無商隊?”裴闕音顫抖道。

石勒撩起眼皮看她一眼,“裴娘子,你這未免太過高看石某了吧,石某才到京都……”

裴闕音將一錠更大的白銀拍到桌案上。

“確實是有一隊,不過準備兩月後出發。”石勒見裴闕音要將銀兩收回,立刻改口道,“錯了錯了,是兩日後出發。”

“西北亂了,快馬今日進都,方才在清道吏護持下直奔宮禁。”裴闕音壓著聲音道。

石勒眼睛倏而一亮,“那看來確實要早些走了,我得采買些京都的緊俏貨品去。”

石勒高高興興站起身,又掂量著銀錠道,“對了,你要我做什麽?”

裴闕音:“我要打聽一個人,問他的死活。”

“誰啊?”石勒饒有興趣道。

裴闕音盡力使自己的聲音不打顫,“沈安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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